Gloriette

在凯隆特纳托尔剧院的音乐会如期举行了，沃尔夫冈在接受人们鲜花的时候发现法尔肯施坦因伯爵并没有到场，不过他接到了伯爵送来的便条。
“向您致歉，由于公务繁忙这使我抽不出时间去观看您的音乐会，但是我委托我的朋友范·斯威登男爵代劳了。作为皇家图书馆的馆长，以及维也纳音乐协会的一员，他恐怕比我能更快的了解您音乐的艺术价值。我提议您去拜访范·斯威登男爵。”
这有些遗憾，沃尔夫冈想到，不过以后仍有很多机会。

沃尔夫冈见到斯威登男爵时，他正坐在庭院里高大的山毛榉树下长椅上读书。这是一个面容柔和的老人，他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眼镜滑到了鼻梁下，泛着灰色的眼睛带着和善的笑。
“请见谅，莫扎特先生。我在这里接待您，”他说，“不过，这样的天气待在室内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当然，阁下。”男爵愉快的解释让沃尔夫冈十分放松，“是法尔肯施坦因伯爵推荐我前来探访您的。”
“法尔肯施坦因伯爵？”斯威登男爵停顿了一秒钟，他把眼睛摘了下来，旋即打消了疑虑，“当然是的。我看到了您的音乐会。”
“那么，您觉得它怎么样？”沃尔夫冈满怀欣喜的问到，他对自己的音乐是十分笃定自信的。
“您的音乐当然是再好不过了。”男爵说，“不过，年轻人，我要提醒您的是:虽然陛下极为需要您这样的才华，但即便您见到了陛下，得到了他的支持。您也需要得到委员会的审核通过。而委员会的委员们是一群刻板又循规蹈矩的家伙。他们只喜爱神话和伟人，以及有利于他们位置的人。”
“……这点是我几乎没有想到的，阁下。”沃尔夫冈如实回答。
“艺术家也需要考虑世俗的琐事，这是令人苦恼而又无可辩驳的一点。在后世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可是在当下着实让人困苦。”男爵恳切的微笑着说，:“可是，您不必太过低落。目前首要的是您需要觐见到陛下。”
“当然，阁下。”沃尔夫冈回答，“法尔肯施坦因伯爵已经答应为我引荐到陛下面前。”
“是的，届时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男爵回答。
“当然。不过我想礼节上，我需要……我是说……”沃尔夫冈揣度着说，他听说这位新皇帝自dengji以来就已经减免了许多仪仗和宫廷礼节，一切从简。
“我知道您的意思，并不需要特别注意什么。陛下是个开明又和善的人。他反对一切繁琐的宫廷礼节，特别注意的是他绝不需要人们在他面前行屈膝和吻手礼––此礼节对应的应是上帝。”男爵回答道。
“谢谢您，阁下。”虽然还没有见到皇帝本人，但此刻从男爵的描述中，沃尔夫冈对这位皇帝的印象十分是高尚的，这与他在萨尔茨堡见到的那些达官贵人天差地别。
“啊，莫扎特先生，”男爵说道，“我邀请您参观我的庭院，前面的月季花已经开了，生活中需要这样美丽的事物，今天的天气非常适合散步。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十分乐意效劳，阁下。”男爵的话将沃尔夫冈从对皇帝的思索中拉回到了现实。

萨尔茨堡大主教来霍夫堡皇宫觐见皇帝的这天，沃尔夫冈作为大主教最不体面的仆从被安排在了队列的最后面––大主教既不想看见这个仆人也不想跟他交流，只是在维也纳期间他仍然在大主教辖下。
大厅里站了很多人，这些显贵中沃尔夫冈也没有一个熟识的，而法尔肯施坦因伯爵也不在其中––令沃尔夫冈遗憾的不是今天觐见不到皇帝了，因为以他卓绝的才华皇帝迟早都会注意到他，而此刻他想的是，暂时不能见到他的这位和善的朋友了。他身着一身蓝色镶有银线的侍从礼服安静的站在队尾，耳边结束了大主教的其他仆从对于皇帝回绝大主教在拉克森堡觐见请求的传闻。接着他又开始思索他的新曲目，只等着仪式结束了。
“我们又见面了，莫扎特先生？”沃尔夫冈听到一个沉稳愉快的声音这样说，他立刻睁开眼睛望过去。
“是您，阁下！”沃尔夫冈也是乐于在此见到斯威登男爵的。“您也在这里！”
“我是特意来找您的，”男爵回答:“––因为陛下召见您。”
“陛下？！”沃尔夫冈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是的，他的朋友果然值得信任。
“请跟我来吧。”男爵说。
“您请。”沃尔夫冈回答。
沃尔夫冈跟着斯威登男爵许多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与长廊，房间里通到天花板的落地窗，历史与宗教题材的油画和皇室成员的巨幅肖像，神话与战争题材的哥白林织挂毯，阳光穿过水晶吊灯折射出来的光线，四面华丽的木质嵌板与大理石地板……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眩晕，周围的人群也越来越少。直到他们来到最尽头的一个礼堂。
这个礼堂十分宽阔巨大的，三面都有通到天花板的落地窗和金色白色镶嵌的嵌板，阳光照射进来光线柔和了不少。他们在门口的卫兵面前停了下来。
“请您等一下，我向陛下通报。”男爵说完，转身示意进入了大厅。
沃尔夫冈站在门外等待，侧身向里面望了望，男爵正向一小群人走去，这群人中有一个笔挺优雅，身着一套白色礼服，戴红白两色绶带的男人显得十分瞩目。虽然距离过远还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应该就是皇帝了––沃尔夫冈想到，只是他荒唐的思索为什么皇帝的身形看起来如此像法尔肯施坦因伯爵。
“莫扎特先生到！”沃尔夫冈听见礼仪官的声音宣布道，卫兵们立刻示意他通过了。
沃尔夫冈向人群的位置，把目光略微低下快步走过去，他把帽子摘掉向皇帝弯腰行礼。遵循礼仪，等待着皇帝先开口。
“您好，莫扎特先生。”沃尔夫冈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失礼的马上把头抬了起来几乎忘记了开口。
“……我的荣幸，陛下。”这一幕他在很多年后回想时仍然觉得仿佛就在昨天。
是的，此时此刻这位曾经化名“法尔肯施坦因伯爵”的人，作为皇帝正在亲切地看着沃尔夫冈微笑。